在民国那个草莽遍地、英雄当狗熊的年代,想出人头地,本质上就是一场大型职场真人秀。你得选对老板,跟对项目,还得在项目成功上市后,祈祷自己不会被老板优化掉。
很不幸,孔繁霨,这位阎锡山手下的老资格悍将,就完整地体验了一把“从联合创始人到被踢出董事会”的全过程。
他的故事,说白了,就是一部活生生的《民国版职场PUA与反杀指南》。
孔繁霨这人,开局的牌其实相当不错。山东农民家庭出身,纯纯的草根,但脑子活络,硬是考进了山西的武备学堂,等于拿到了那个年代的“军官版985”入场券。更骚的操作是,他还被保送到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,镀了一层金。在日本,热血青年嘛,接触了孙中山那套革命理论,脑子一热就加入了同盟会。
这履历,放今天就是:出身普通,但考上清北,还拿了常春藤offer,读书期间就加入了顶级创业孵化器。
回国后,他精准地跳上了阎锡山这条船。当时阎锡山在山西新军里搞事情,孔繁霨就成了他的核心技术骨干。1911年太原起义,他就是关键操盘手之一。起义成功,阎锡山当上了山西都督,相当于公司CEO,孔繁霨就坐稳了参谋部副部长的位置,妥妥的联合创始人待遇。
从这以后,孔繁霨的人生就跟阎锡山的公司发展深度绑定了。公司草创期,需要打手。袁世凯派兵来打,阎锡山跑路,孔繁霨留守太原当眼线。这叫忠诚度测试。公司扩张期,需要业务大区经理。北洋军阀混战,阎锡山趁机扩军,孔繁霨就当上了旅长、师长,带兵出去抢地盘,什么打冯玉祥、怼张作霖,脏活累活都是他冲在前面。
这就像一个创业公司,老板负责画饼和拉投资,孔繁霨就是那个带着团队996、在一线跟竞争对手死磕的产品经理兼销售总监。业绩斐然,战功赫赫。
最高光的时刻,是北伐战争。阎锡山眼看北洋这艘破船要沉,果断跳槽到国民政府这边,摇身一变成了国民革命军北方总司令。公司的盘子瞬间做大,从一个地方性企业变成了全国性集团的华北大区。孔繁霨的title也水涨船高,升到了军长、警卫军司令。
按理说,公司上市了,作为元老功臣,该论功行赏,分股票分期权了吧?
魔幻的现实来了。
阎锡山这个人,本质上是个极致的权力动物,一个掌控欲爆棚的CEO。公司小的时候,他需要孔繁霨这样的老兄弟帮他打天下。可一旦公司做大了,地盘从山西扩张到平津,他看谁都像是要来抢他董事长的位子。尤其是孔繁霨这种手握重兵、资格又老、还不是他山西老乡的“外来和尚”,简直就是潜在的威胁。
所以,北伐一结束,阎老板的“上市后内部优化”就开始了。骚操作是,他不找理由,也不搞什么罪名,就是简单粗暴地把孔繁霨的兵权给免了。
一句话:兄弟,仗打完了,你可以滚了。
这一下,把孔繁霨给整懵了。我为你卖命十几年,从一个排长干到军长,帮你把公司从一个小作坊搞成了华北巨无霸,结果庆功宴的门都不让我进?
说白了,这就是典型的“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”。在老板眼里,你的价值只在于你能帮他解决问题。当你本身可能成为问题时,解决你,就成了他最重要的工作。
孔繁霨一气之下,离开了山西这个伤心地,跑到南京当了个闲差,后来又回山东老家当了个建设厅长。这中间,他还被阎锡山当“说客”使唤过,派他去东北劝张学良一起反蒋。你看,人就是这么现实。需要你的时候,你是“孔兄”,不需要你的时候,你是“那个谁”。
最有意思的是,后来阎锡山自己混得不咋地,又想起了孔繁霨,给了他一个山西盐运使的肥差。这操作简直是职场PUA的顶级示范:我虽然把你踢出了核心层,但我还给你留了个年薪百万的闲职,你看我多够意思。潜台词是:别闹事,好好养老,大家面子上都好看。
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,孔繁霨也就是个失意的民国军阀,泯然众人。
但真正的反转,发生在了十几年后。
时代变了,天,要换了。解放战争打响,孔繁霨这个被阎锡山“优化”掉的前朝元老,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新赛道。
他开始为我方工作。先是成功策反了国军将领吴化文起义,为济南解放立下大功。然后,最精彩的一笔来了,他跑到北平,去劝说他的老部下——傅作义。
这局面就非常魔幻了。想当年,傅作义只是孔繁霨手下的一个团长。现在,傅作义是镇守平津的华北“剿总”总司令,而孔繁霨,是一个没有兵权的“说客”。
但他手里有张王牌:人心。
他太懂傅作义这种人的心态了。也太懂阎锡山、蒋介石那套“用人朝前,不用人朝后”的逻辑了。他自己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。他可以对傅作义说:“老弟,看看我,当年我什么地位?仗打完了,说不要就不要了。你今天替老蒋守着北平,明天打完了,你的下场能比我好到哪去?”
这种现身说法的杀伤力,比千军万马都管用。
最终,傅作义选择了和平起义,北平古都免于战火。孔繁霨,这个被旧时代抛弃的棋子,亲手撬动了推翻旧时代的关键一块基石。这算不算是一种最彻底的复仇?你当初卸我的磨,我就来帮你把整个驴圈都给拆了!!
新中国成立后,孔繁霨也算是有功之臣,当了政协委员、人大代表,还搞了个面粉公司董事长,日子过得似乎不错。
然而,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,它从不按爽文的套路出牌。1958年,因为复杂的历史问题,他被捕了。最终在1969年,那个特殊的年代,默默死于山西。
他最终还是死在了他事业起步,也是他事业终结的地方。这仿佛一个轮回,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孔繁霨的一生,就是一部被大时代洪流裹挟的个人悲喜剧。他是个有能力的军人,但不是个懂政治的玩家。他忠于过一个人,但那个人只忠于自己的权力。他被一个旧体制无情抛弃,又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,亲手埋葬了那个体制。他以为在新时代找到了归宿,却最终没能逃过历史的旧账。
他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朴素又残酷的道理:在权力的游戏中,没有永远的兄弟,只有永恒的利益。你以为你在为事业奋斗,其实你只是老板的耗材。什么时候认清这一点,什么时候才算真正成熟了。
可惜,很多人,包括孔繁霨,明白得都太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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