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公分的徐远征站在广东训练馆的落地镜前，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地板上。这个香港小伙儿刚做完最后一组折返跑，球衣后背湿得能拧出水来。"扑街啦，CBA体测可比想象中要命。"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膝那道五公分长的伤疤——那是去年港澳区联赛决赛留下的纪念。
青岛海天体育中心的空调开得十足，楼小雨却觉得后背发烫。这位38岁的"高龄新秀"正在做投篮热身，每个动作都带着老球皮特有的节奏感。"楼哥，你这岁数还来选秀，图啥啊？"场边的小记者没忍住问。楼小雨手腕一抖，篮球划出完美弧线。"咔嗒"，空心入网。"96年我打省青赛那会儿，你娃还没出生吧？"他抹了把花白的鬓角，笑得像只老狐狸。
选秀后台的走廊像条时光隧道，左边贴着2023年状元王岚嵚的巨幅海报，右边挂着本届65名候选者的证件照。福建队总经理老陈咬着圆珠笔帽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画着星标："朱指导你看，北大的控卫像年轻时的郭艾伦，清华的中锋模板是王哲林..."话音未落，隔壁四川队的球探凑过来插嘴："莫急嘛，听说那个香港仔训练时三分20连中？"
徐远征此刻正盯着手机里的选秀预测榜单发呆。某体育论坛的投票帖里，他排在首轮末段。"香港球员在CBA能打成啥样？"的热评区吵得不可开交。最扎眼的一条写着："弹丸之地出不了好球员"。他默默关掉屏幕，转身时撞上个戴江苏队徽的工作人员。"后生仔，"对方递来瓶矿泉水，"我们李总想请你吃宵夜。"
楼小雨的房间里摊着本泛黄的相册。1997年香港回归夜的烟花照旁边，贴着张剪报：15岁的他代表杭州二中夺得全国少年组冠军。老婆视频电话打进来时，他正往膝盖上缠肌效贴。"老头子你别逞强，"屏幕里的妻子把镜头转向婴儿床，"孙子都会叫爷爷了。"楼小雨突然发现相册里有张2008年奥运志愿者的工作证，当年他负责五棵松体育馆的器材管理。
选秀前夜的球员聚餐像场江湖会。各路人马表面称兄道弟，眼睛却不住往竞争对手的餐盘瞟——那个只吃蔬菜沙拉的肯定是怕体脂超标，狂炫牛排的八成想增肌。徐远征被安排和几位CUBAL明星同桌，北大控卫拍着他肩膀说："兄弟你粤语歌肯定唱得靓，来段《海阔天空》？"满桌哄笑中，服务员端上来盘油爆虾，红彤彤的虾壳让他想起香港庙街的夜市排档。
体测现场爆出冷门时，连见多识广的记者们都惊掉了下巴。楼小雨在折返跑测试里跑赢了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，数据屏显示他的最大摄氧量达到职业运动员标准。"老爷子打鸡血了吧？"场边窃窃私语。楼小雨喘着粗气走向场边，突然从裤兜掏出瓶速效救心丸，倒出两粒丢进嘴里。这个动作被摄像机逮个正着，当晚就上了热搜榜。
福建队的作战室里烟雾缭绕，十来个烟头堆在易建联的退役纪念烟灰缸里。"选徐远征风险太大，"数据分析师敲着笔记本电脑，"他去年在香港联赛的防守效率只排第27。"朱世龙教练突然起身拉开窗帘，晨光洒在墙上的战术板上："97年我们队选过个台湾球员，现在人家是联赛助攻王。"
青岛啤酒城里，落选球员们喝得东倒西歪。徐远征独自坐在角落，手机屏幕亮着香港队教练的未接来电。这时有只布满老茧的手递来扎啤酒："后生，我像你这年纪时，觉得打不上CBA人生就完了。"楼小雨仰脖灌下大半杯，泡沫沾在胡茬上："现在我孙子都会拍皮球了，你说这篮球场上的输赢算个啥？"
选秀大会的镁光灯下，徐远征的西装领口别着紫荆花徽章。当福建队念出他的名字时，这个香港仔突然想起离港前母亲塞进他行李箱的黄道益活络油。楼小雨最终被南京同曦在第二轮选中，签约仪式上他掏出钢笔时，摄像师特意给了个特写——笔杆上刻着"1996年全国青年锦标赛最有价值球员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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