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我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太子妃候选人里的一个。
一直听闻太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温婉可人的孟歆一,她琴棋书画、诗酒花茶无一不精,和太子自幼相伴,情谊深厚得如同那陈年佳酿。
既然他们感情这般好,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,成全了他们?于是啊,我就故意和她反着来行事。
宴会上,我全然不顾什么规矩礼仪,大口啃着肉,大碗灌着酒,那叫一个豪爽;赛马的时候,我扬鞭策马,风在耳边呼呼作响,我如离弦之箭般冲过赛道,把其他人远远地抛在身后;围猎时,我也毫不退缩,和那些男人们一起争抢猎物,一点儿也不比他们逊色。我这所作所为,和那些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那是完全不搭边。
可谁能想到呢,最后圣旨一宣,被选为太子妃的,竟然是我这个“异类”?
父亲被召回京城那天,紧紧拉着我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叮嘱:“佳念啊,这次进了京,就算你是装,也得装出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来,可别让京城的那些权贵们看咱们笑话。”
父亲和当今皇上那可是有过命交情的。当年先帝挑选伴读,两个半大小子在东宫那是形影不离,感情好得就跟亲兄弟似的。后来新帝登基,边境突然燃起了战火,父亲主动请缨去镇守边关。这一去,就是整整二十年的光阴。
我出生在边关的将军府,父亲是正一品的抚国将军,母亲是正二品的征西将军。府里的丫鬟们闲来无事就凑在一起比划棍法,就连那些嬷嬷们也会时不时地甩上几手飞镖。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,我从小就跟着学了一身好本领。
母亲常常念叨:“咱们家佳念,将来至少得是个二品武将。”可我不满足于此,心里暗暗发誓,一定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正一品将军。为了这个目标,我日夜刻苦训练,现在啊,就连母亲都不是我的对手了。
年底的雪山围猎,可是军中选拔人才的好时机。要是我能在围猎中拔得头筹,就能直接参军,当上领军副将。正当我摩拳擦掌,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,父亲却突然接到了回京的圣旨。
回京的路上,父亲一直眉头紧锁。他反复跟我说,进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,却唯独忘了提醒我控制食量。京城的菜和边关那种粗犷豪放的风味截然不同,每一道精致的小菜,都让我忍不住想多吃几口。
宫宴上,父亲和皇上叙旧时,激动得热泪盈眶,母亲强撑着精神,不让自己犯困,满殿的后妃和官员们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只有我的食案,被吃得干干净净——京城的菜虽然好吃,但分量实在是太少了。
我本来想叫宫女再添点菜,可一看到宫人们眼中那藏不住的讥笑,还是把话咽了回去。正当我无聊地四处张望时,对面突然有位白衣公子举杯向我示意。他长得清瘦白净,和草原上那些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少年完全不一样。
我端起酒杯回敬,喝完杯中的酒,就有宫女捧着新做的点心过来了。这下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,埋头大口吃了起来。等到宴席结束,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,忽然听见皇上开口说:“上次见佳念,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呢,现在都长这么漂亮了,和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天造地设的一对?”我惊讶地看向父母。父亲眼神躲躲闪闪,母亲则抿着嘴,一脸的不高兴。皇上又接着说:“这次回京,你们就多住些日子,等太子选完妃再商量回去的事。让孩子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,咱们兄弟俩也能好好喝上几顿。”
回府的马车上,我冷着脸,不肯和父亲对视。他赔着笑脸解释:“圣旨只是让你参加选妃,不一定就会选上你。”话音刚落,母亲就瞪了他一眼:“姑娘家到了婚龄又怎样?我当年二十二岁才嫁给你,咱们家佳念就算一辈子不嫁人,将军府还养不起她吗?”
我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,小声问:“您和皇后……”父亲长叹一声:“你母亲和皇后原本是好朋友,当年还约好一起去边关建功立业。后来皇后和太子一见钟情,你母亲劝她好好考虑考虑,终究还是没能拦住。这些年,她总说皇后背弃了承诺,就连述职都不肯回京,要不是皇上点名要见,她这会儿还在西北吹冷风呢。”
我偷偷看了看母亲,她还是板着脸望着窗外。既然我和母亲都不乐意这门亲事,那就想办法让它黄了。
回京这些日子,爹娘整天忙得晕头转向,每天来拜访的同僚和旧友那是络绎不绝。
我倒乐得清闲,整天在府里的园子里闲逛。边关的将军府虽然也不小,前面有校场可以练兵,后面有马场可以驰骋,但和京里这座将军府比起来,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。这座府邸雕梁画栋,气势磅礴,光是御赐的花园就占了半座山头,一步一景,处处都透着皇家的威严和气派。
这天吃过午饭,我正打算去园子里舞剑消消食,门房匆匆跑来禀报,说有客人求见。递上拜帖的,是相府的千金孟歆一。
蓝英小声把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我:“听说皇后已经筛选了好几轮了,最后就留下了两个人,就是小姐您和孟歆一。”
“孟姑娘和太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太子殿下对她可好啦,事事都护着她。”
“她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,容貌那叫一个绝美,琴棋书画、诗酒花茶这八雅,样样都精通得很。”
看来,她是来和我划清界限的。
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,正合我心意。
我笑着迎出门去:“孟妹妹大驾光临,是我有失远迎啦。”
孟歆一盈盈下拜,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:“冒昧打扰姐姐清静,只是有些话在心里憋得难受,不早点跟姐姐说,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”
我引着她往花园走:“妹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来的吧?”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孟歆一大概是准备了一肚子委婉的话,被我这么直接一问,愣了一下,只好胡乱点了点头:“听说那天宫宴上,殿下和姐姐……”她的耳根微微泛红,“还破例给姐姐传了菜……”
原来宫宴上那位白面书生,就是太子萧云章。这宫墙里的消息传得可真快,连这种小事都传了出来。
“妹妹放心。” 我停下脚步,认真地说,“我虽然回京没多久,但也知道妹妹和太子感情深厚,强人所难的事,我是绝不会做的。”
孟歆一攥着帕子的手松了松,又说:“只是这最后一轮,要看殿下的心意……”
“妹妹是不信太子吗?” 我挑了挑眉。
她脸上泛起红晕:“倒不是不信,只是怕自己比不上姐姐。”
“皇上和大将军是结拜兄弟,皇后和家母又是好朋友,我怕……”
我神色一正,打断了她的话:“你不必担心。我对太子妃之位没兴趣,你要是实在不安心,我自有办法让殿下对我提不起半点兴趣。”
话音刚落,孟歆一突然跪倒在地:“我并不是贪图太子妃的位置,只是爱慕太子多年,要是失去了他,我……” 她眼眶泛红,“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姐姐,多谢姐姐成全。”
“小事一桩,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 我顿了顿,“家母最忌讳别人叫她宋夫人,她是二品将军李时清,以后还请妹妹称她李将军。”
孟歆一愣了一下,懵懂地点了点头,含着泪告辞了。
我转身叫来了蓝英:“备车,去东宫。”
东宫的管事把我引到花厅:“殿下正在里面等着姑娘。”
萧云章见我行礼,先开口说:“那日不过是觉得新鲜,从没见过像宋小姐这样……” 他轻笑了一声,“对吃的这么专注的贵女。”
“不知今日找孤,有什么要事?”
“孟歆一刚才来过了。” 我直截了当地说,“她求我不要和她争殿下。”
萧云章的脸色微微一变:“歆一从小就克制自己,遵守礼仪,端庄稳重,从不做越轨的事。想来是太过牵挂孤,才硬着头皮,忍下委屈来找宋小姐的。”
“如果因此让宋小姐心里不快,还请宋小姐不要为难她。”
我笑了笑:“这样最好,正合我的心意。”
“你们两情相悦,我怎么会横插一脚?君子应当成人之美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要走,却被萧云章拦住了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不愿意嫁给孤?”
“嗯。” 我坦然点头。
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宋佳念,你可知大梁有多少女子想嫁入东宫?”
“知道。”
想做太子妃的女子,多得数不清。
可想要做将军的女子,却寥寥无几。
我才不想成为那千万人中的一个。
我要做那独一无二的存在,就像我娘一样。
“那你还来跟孤说这些?” 他追问道。
我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我既不是像孟歆一那样端庄温婉的闺秀,也不是知书达理的贵女,更做不到像她那样,把殿下当成性命一样看待。”
“我从不向往这深宫高墙,我爱的是草原上的风、雪山上的月,我要做那翱翔在天空的雄鹰,不愿做殿下笼子里的金丝雀,殿下能明白吗?”
“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,既然圣旨难违,那就等着瞧吧,到时候殿下选孟歆一便是。”
“今日过来,只是想跟殿下说清楚,将军府绝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。”
说完,我转身大步离开,身后隐约传来萧云章气冲冲的低吼:“你早晚都会对孤动心!”
我心里暗自摇头。男人啊,最看重的就是面子,仿佛主动选择谁就是一种恩赐,被人拒绝了就像是伤了他的自尊。为了争这口气,哪怕死缠烂打也要让对方服软,以此来证明自己多有魅力。
我可不想成为他证明魅力的工具。
正烦着呢,绿华凑过来给我出主意:“将军临走前不是说,小姐就算装,也得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子吗?可见京城里对女子的要求大抵就是这样了。”
“太子既然喜欢孟歆一那样的,小姐要是行事作风跟她完全相反,太子肯定会厌烦的。”
对啊!
我根本不用假装。
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八雅里,我也就书法还能看,因为常年练武,手腕力气大,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、流畅自如,常被人夸几句;又跟着母亲读过书、学过作诗,对着江河山水也能吟出几句,勉强能入眼。
至于焚香品茶、抚琴作画,我是一窍不通。
跟第一贵女孟歆一比起来,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想通了这一点,我顿时觉得轻松多了。
只管做我自己就好,萧云章迟早会知难而退的。
赏花宴上,别人都在赏花、吟诗作对,我却吃得畅快淋漓。
说起来,这场赏花宴倒挺合我胃口。满园都是塞外难得见到的花儿,一朵朵娇艳欲滴,我瞧得入了迷,心情一好,就多喝了几杯。只是京城的酒杯实在太小了,喝着不过瘾。
“这位姐姐,能不能帮我拿个大海碗来?” 我向来喜欢用大碗喝酒,觉得那样才痛快。可那侍女端来的 “大海碗”,也就比酒盏大了一点。我顿时没了兴致,干脆拎着酒壶坐到假山底下,自己赏起景来。
“佳念。” 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,我回头一看,竟是个熟人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 我又惊又喜。在京城里,我本就没什么认识的人,这宴席上更是孤零零的,突然见到个熟人,心里顿时暖和起来。
孟知珩背着手站着,笑着回答:“这原本是我的府邸。” 我这才记起来,今天蓝英介绍的时候,只说 “这位主子,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外甥,从小父母就意外去世了,皇后心疼得很,几乎是亲自养大的,皇上也把他当亲儿子看待,论起尊贵来,只比皇子们差一点”。而这位孟知珩,正是皇后的外甥。
五年前,边境有小国来侵犯,朝廷急需往边疆运送粮草。这差事向来是皇亲国戚来担当,一来能统一军心、督促进度,二来也能给皇室子弟添些功绩。那年负责押运的,正是皇后的外甥、年纪还轻的宁国公孟知珩。
那场仗,我爹娘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,不仅拿下了五座城池,还逼着他们签了进贡条约。只是打完仗就下起了大雪,山路被封,运送粮草的队伍一时走不了,只能在边境住到第二年开春。我和孟知珩,就是在那个冬天成了好朋友。
孟知珩虽然只比我大两岁,却读了很多书,为人很稳重。我们围坐在火堆旁烤火看雪,喝着热乎乎的奶茶,他就给我讲书里的神鬼故事。我听得入了迷,晚上都舍不得睡,缠着他一直讲到月亮挂在柳梢头,最后被我娘拧着耳朵强行拽走了。
孟知珩随身带着一支紫竹洞箫,每次我们去踏雪寻梅,他就拿出来吹。空旷的山崖间,箫声悠悠地回荡着。我闭上眼睛,仿佛能听到大山的低语;再睁开眼,就见孟知珩穿着一身青衣,像翠竹一样挺立在雪中,又傲然又清雅。
他说这洞箫是他娘亲的遗物。“我小时候,父母就死在剿匪的路上了。其实母亲不会武功,可她总想着陪着父亲出任务,一刻都舍不得分开。父母走后,姑母把我接进宫里抚养。宫里的音律先生教过琴、笙、笛、箫,可我偏偏喜欢箫。”
“或许是因为母亲生前爱吹箫,这支箫就成了她的遗物。从那以后,我走到哪儿都带着它,心里才觉得踏实。”
“那你想父亲的时候怎么办?” 我问道。我向来不避讳生死之事。战场上死伤的人多了去了,正视死亡、记住死亡,才是对逝者最大的敬重。
“我们宁国公府是将门,就连姑母都是从小习武的。父亲更是威名远扬,武功极高,能跟他相提并论的,也就只有你父亲抚国大将军了。姑母说,父亲生前最得意的就是那杆雁翎枪,所以我虽然学了刀枪棍棒,可最中意的还是雁翎枪。”
我笑着说:“巧了,我娘送了我一杆梨花枪,明天你耍给我看看。” 从那以后,我们每天都去山涧或草原上耍枪弄棒、比试武艺。孟知珩的武功不比我差,可骑射却比我差了点。
我在草原上骑马驰骋的时候,他总是一脸羡慕地说:“能在这么广阔的天地里骑马奔跑,真是太好了。佳念,你真幸福。” 每当我拉弓射雕,孟知珩总会含笑看着,眼里满是欣赏。他说我像山里的女神,灵动率真,明媚热情,刚毅中又带着力量。
他说:“回京城之后,要是我再想起雪山的纯净、边关的纯粹,最后大概都会变成两个字 —— 佳念。”
十三岁那年的冬天,在雪山脚下、原野之上,我见到了书里写的君子。他温润如玉,端庄持重,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儿郎。
孟知珩拿来了两个大碗,“记得咱们在塞北的时候就用大碗喝酒,我还记得你娘李将军酒量极好,千杯不醉,真是军中的传奇。”
“如今你也会喝酒了,瞧着倒有几分当年你娘的样子,只是不知道酒量怎么样。”
五年没见,孟知珩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,身材更魁梧了些,气宇轩昂,已经有了国公的风范。
只是穿着上,不像其他公子那样讲究,就一件白色长袍,显得有些随意。
“京中不是最看重礼仪规矩吗?” 我有些不解。
孟知珩笑着说:“府里的家宴,来的都是亲戚朋友,不用拘束。”
“我是朋友?” 我笑着问。
“也可以是亲戚。” 孟知珩带着点调侃的语气笑道。
我撇了撇嘴:“你那个太子表弟,我可不喜欢。”
“为什么?” 孟知珩来了兴趣,端着酒碗在地上坐下,一脸想知道的样子。
我把孟歆一来找我,还有和萧云章的对话内容,仔仔细细地都讲给了孟知珩听。
“我真是打心底里不喜欢他,年纪比我小,行事作风总显得不够沉稳。”我皱着眉头,一脸嫌弃地说道。
孟知珩赶忙安慰我:“也就差一岁嘛。”
“差一岁也不行啊,就这一岁之差,太子身上那股子小孩子脾气就特别明显。我说不喜欢他,他倒好,好胜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,也不想想他那心上人知道了心里得多难受。更不想想,要是我真喜欢上他了,他到底是该为了将军府的脸面娶我,还是为了不辜负孟歆一让将军府陷入难堪的境地?”我越想越气,情绪越发激动。
萧云章这运气简直好到爆棚,生在这个皇子稀少的朝代,一出生就是太子。有宁国公府这样强大的外祖家撑腰,又有皇后这样尊贵的娘亲,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。
他压根就没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权谋争斗,更不懂得怎么去平衡复杂的朝局。
如今大梁最让人头疼的事儿,就是边境那些小国老是时不时地来试探侵犯。
我想啊,这大概也是皇帝把我列入选妃名册的原因。
我要是成了他的太子妃,至少在军队调度这方面,他能有更大的话语权。
可这些连我进京之后没多久就能想明白的利益关系,萧云章却压根儿就没考虑过。
他眼里就只在意自己有没有本事征服我。
我喜欢的男人,应该是那种敬畏生命,能翻山越岭,能征服狂风暴雪的男人。
而不是那种只会征服女人的男人。
孟知珩没有再为萧云章说好话。
只是他眼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,他痛痛快快地又倒了一碗酒:“今天心情好,必须跟你喝个不醉不归。”
我们坐在玉兰树下,喝得耳朵根都红透了。
等醉意渐渐涌上来的时候,这几年一直被我藏在心底的那些小心思,也慢慢冒了出来。
我看着孟知珩,问道:“我像不像这娇艳动人的玉兰花?”
他轻轻摇了摇头,语气十分肯定地说:“不太像。京城里的花儿都太娇弱了,稍微来点风,下点雨,就落得满地都是,根本经不住一点折腾。”
“那我像什么?”我伸出手,扳过孟知珩的肩膀,非要让他好好看看我。
孟知珩大概是酒喝得更猛了些,耳朵根红得越发厉害了。
“你像翠竹,是那雪中的翠竹。不管风雪有多大,都绝对压不垮你,因为你生来就这么挺拔。”
“这几年啊,我老是想起你。一想起你,眼前就浮现出你穿着一身青色劲装,站在雪地里舞着梨花枪的模样。就像冬日里的翠竹一样,又明亮又纯净,就连周围的大山草原,好像都成了你的陪衬。”
孟知珩望着我笑,那笑容和五年前一模一样。
“佳念,我老是惦记着你。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,武功是不是又进步了,怕再见面的时候,我都打不过你了。也想你有没有想过我,离开西北的这些年,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,给你讲那些有趣的故事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,所以今天借着赏花的由头,办了这场家宴,特意把你请来,就是为了见你一面。”
我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,好多思绪搅在一起,理都理不清。但我心里清楚得很,我也很想孟知珩。这几年,再也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。
我曾想过,他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君子。这话我从来没对他说过,可今天,我得告诉他,我想他。
“我自然是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被萧云章给打断了。
“宋佳念,可算找到你了。”萧云章喘着气,小跑着过来。看到我面色绯红,手里还捧着个酒碗,立刻皱起眉头,数落起来:“宋佳念,虽说孤夸过你性子直爽,可你这模样也太不成样子了。边关的那些习惯该改改了,京城里哪有贵女像你这样不修边幅的。”
我冷冷地哼了一声:“不劳殿下操心,找我有什么事?”
萧云章这才稳住气息:“那边湖心亭办了个诗社,我听说你在塞外的时候没先生教过你读书,特意来叫你去听听,跟着学学。”
“这京城里的贵女,没哪个是不会作诗的。”
我皱了皱眉头:“不去。”
萧云章一脸的不解。
我站起身,朝着宴席那边走去:“刚才我就盯上那卤鸡腿了,闻着就香得不得了。我啊,不仅要大口喝酒,还要大口吃肉。”
萧云章看得目瞪口呆,拉着孟知珩的衣袖说:“表哥,你瞧瞧她,这成什么样子!”
孟知珩笑着说:“她向来如此,率真可爱。你不喜欢也没关系,反正选妃也就是走个过场,你不是还有孟歆一嘛。”
萧云章这才消了气,嘴里还嘟囔了几句,只是我已经走远了,根本听不清。
被萧云章这么一搅和,我早就没了兴致,打算回府。
孟知珩却把一众宾客都丢下,执意要送我。
我本以为他最多就送到国公府门口,没想到他竟然跟着上了马车,一路把我送到了将军府。
马车上就我和孟知珩两个人,淡淡的酒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,让气氛莫名地多了几分暧昧。
“佳念。”孟知珩的声音温柔极了。
“嗯。”也许是醉意上头了,我浑身有点发软,低着头应了一声。
“佳念,我心里想的全是你,看那日月星辰,眼里也全是你的影子。”
“我想娶你为妻。”孟知珩突然说道,没有一点铺垫,就好像这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千百遍,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。
“我知道,你想做女将军,想成为像你母亲那样的女子。我也相信你,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抱负。而我呢,空有个国公爵位,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,实在配不上你。”
“所以我去了东北历练,本来想着这次回京,能凭着军功向皇上请旨赐婚。可没想到,一回来就听说,你已经被放进太子选妃的名册里了。”
“我只恨自己太笨太木讷,没能早点去将军府提亲。所以才办了这场赏花宴,就想见到你,亲口告诉你,佳念,我喜欢你。”
“只要你对我也有同样的心意,那我就去求姑母成全我们。”
我只觉得头晕乎乎的,孟知珩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。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我开口说道。
他都这么坦然直接了,我又何必藏着掖着呢。互相喜欢的感情,没什么见不得人的。
说完这句话,我就倒在了孟知珩怀里。
等我醒来的时候,我娘正守在床边。看到我醒了,就吩咐绿华去倒水。
“你呀你,心也太大了,在外面也能喝得烂醉。”
“幸亏这次是在宁国公府,不然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。”
我还有些迷糊。我不是扑在孟知珩怀里了吗?
“是他把我送回来的?”我问道。
我娘轻哼一声:“不然呢?你还想霸王硬上弓啊?回头再说是酒的错,怪自己喝多了做了糊涂事?”
这话听着,怎么这么别扭呢?
我娘接着数落:“亏得宁国公是个正人君子,送你回来的时候自己脸都红透了,看着也喝了不少,却还能保持理智克制住自己,真是难得。”
“这孩子,当年我就觉得不错,小小年纪就能镇住兵部,现在更是能独当一面了。”
我娘越说越起劲儿,说得都有点口渴了,很自然地接过绿华递来的水,一口喝完又接着说:“今天见这孩子,身姿挺拔,身材魁梧,往那儿一站,就像棵松树。”
“不愧是凤仪宫教养出来的孩子。”
“想当年啊,你爹也是这样,外敌入侵的时候临危不乱,你娘我才看上他的。孟知珩这孩子,不比你爹差,我女儿眼光好得很啊。”
我挠了挠头,看来是瞒不过我娘了,她显然已经明白我的心思。
只是今天没能成事儿,有点可惜。
这几年,绿华给我讲了不少话本子,都是说千金小姐爱上穷书生,为了书生放弃富贵生活,最后赢得真心的故事。可我总觉得,真心虽然重要,但不是最重要的。在那之前,还有父母、自己、理想抱负,还有好多好多。
为什么喜欢一个人,就非要吃尽苦头,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呢?难道因为吃了苦,才能显得爱情可贵?那种需要这么折腾才能证明的真心和爱情,我不稀罕。
喜欢他,就告诉他;想靠近,就抱住他,干脆利落多好。
今天我本来想借着醉意,强行抱一抱孟知珩的,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萧云章。马车上我又想趁酒劲扑进他怀里,偏偏他克制得很。
真是…… 让人更感兴趣了。
想到这些,我忍不住笑出了声,却对上了我娘鄙夷的眼神。
“别想了,睡吧,明天起来还要去赛马呢。”
每年春天,皇家都会在京郊举办跑马赛,夺魁的人能得到一匹宝马。我虽然从来没参加过,但听我娘讲过很多次了。她当年可是蝉联过魁首,还在闺中的时候就有自己的马场,养的都是历年赢来的宝马。
“明天你娘我又能赢一匹好马了。”娘摩拳擦掌,信心十足。她的马术这些年不仅没退步,反而更厉害了,去年还曾经疾驰百里,追捕到了敌国的探子。
我轻咳一声:“那可不一定,明天还有我呢。”
我娘笑道:“好啊,赛场上可没母女之分。”
绿华又端来一杯水,我娘再次自然地接过去,一饮而尽:“明天赛场上见!”
那是我的水,我的水啊…… 渴死算了。
到了马场上,我正找孟知珩呢,就被一群女子拦住了去路。
为首的女子满脸不屑地看着我:“我是庄王府的玲珑郡主。听说你回京没多久,就仗着自己在选妃名册里,骂哭了歆一,还纠缠太子?”
“太子和歆一本来就两情相悦,你要是执意纠缠,最后也只能当个侧妃,何必呢?”
“你好歹是堂堂大将军的独女,想做谁家的主母,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,何苦去给人当妾室。”
玲珑郡主一脸痛心疾首地劝着我,可我只觉得莫名其妙。直到看到远处朝这边张望的孟歆一,才瞬间明白过来 —— 她这是来给孟歆一出头的。
“我从来没喜欢过太子,也不稀罕做什么太子妃。这话我跟太子、跟孟歆一都说过。”
“我这人呢,看着脾气好,其实耐心特别差。以后谁再拿同一件无聊的事来烦我,下场就跟这杆子一样。”说着,我扬起手,一掌打断了旁边的杆子。
玲珑郡主和她身后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孟歆一也在这时候赶了过来,惶恐地抱住玲珑郡主的胳膊就开始哭:“都是我的错,害得两位姐姐为我起了争执。”
“佳念姐姐,你喜欢太子我让给你就好,可你别因此伤害玲珑郡主啊。”
我本来就比孟歆一高半头,今天又束发穿着胡服,和她比起来更显高大。
她哭得那么委屈,任谁看都像是我仗势欺人了她一样。
要是第一次我还能怜惜她太喜欢萧云章了。
这次,我只觉得烦。
“宋佳念!又是你,仗着有武功处处与歆一作对。”
“她不比你,在荒野里长大,她娇贵柔弱,怎么禁得起你如此恐吓。”
萧云章的声音传来时,我更烦了。
我随手把刚才捡起的小石子当暗器射了出去,萧云章没留意脚下,小跑到孟歆一跟前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。
“岂敢啊,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,我怎么敢欺负。”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云章,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孟歆一哭得更厉害了,跪在萧云章身旁,好像他死了一样。
过了好一会儿,众人才终于把孟歆一拉开,扶起了萧云章。
我叹气道:“殿下和孟姑娘简直绝配,一个娇柔爱哭,一个盲目庇护,真是天作之合。”
萧云章刚刚丢了脸面,又听我这么说,气得瞪大了眼睛:“宋佳念,你的德行根本不配做太子妃。”
我挑眉笑道:“我不是一早就告诉殿下,我不做太子妃嘛,怎么听这话,殿下是对我还有所期待?”
如此挑拨离间的话,让孟歆一哭得更厉害了,几乎要断了气:“太子哥哥,你当真对她还有所期待吗?”
就在我准备继续舌战群儒找点乐子的时候,玲珑郡主突然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孟歆一。
孟歆一毫无防备,一个趔趄,摔倒在了刚才萧云章的位置。
“我还以为你没长嘴,不会说话呢。”玲珑皱眉看着孟歆一。
“太子不明缘由就对宋佳念兴师问罪,可你明知她并未说你半点不好,也清楚她对太子无意,却任凭太子质问她,一言不发。”
“今天你托我来劝说宋佳念,先说她几次三番勾引太子,却又扬言对太子无意,如此羞辱太子抬高自己实属不合适。我考虑到你和太子青梅竹马,有人如此趾高气扬地横插其中确实令人生厌,这才答应来帮你劝说,却不想你是借刀杀人。”
“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瞧不出,我自小在宫里长大,什么招数没见过。”
说完又对我福身:“是我事先没了解清楚,对不住。”
而后转身潇洒离去。
我以为京城里的贵女都像孟歆一那样,只会演柔情戏码,没想到还有玲珑郡主这样敢作敢当、直爽利落的人。
顿时对她更有好感了,也无心再理会萧云章和孟歆一,追着玲珑去了。
9.
“郡主的性子我很喜欢,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能邀郡主到府上听戏?”我追上玲珑笑着问道。
玲珑也笑道:“我闲人一个,惯会吃喝享受,随时都有空。”
说笑着,看到孟知珩牵着马过来。
一想到昨晚我在他怀里,我只觉得耳朵有点发烫,正要低头的时候,却瞥见玲珑已经红了脸,低头绞着帕子。
我想起玲珑刚才说,她自小在宫里长大,那她和孟知珩也是旧相识了。
难道,她也喜欢孟知珩?
我正想着呢,孟知珩被内官拦住请走了。
玲珑拽了拽我的衣袖:“他是不是配得上玉树临风英姿飒爽?”
我胡乱地点了点头,心里更加确定了。
我向来心里藏不住事,既然我已经认定要和玲珑交朋友,有些话就该坦然说明白。
“郡主,你喜欢宁国公吗?”我直接问道。
玲珑微微一愣,随即点头:“喜欢。”
“许是我在宫中长大,见过的男子不多,总觉得他是顶好的。”
“但是,他不喜欢我,他心里有人了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该说的还是得说。
“不瞒郡主,宁国公心里头的那个人,是我。”
我把我和孟知珩五年前相识,到赏花宴后互表心迹,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玲珑。
我很喜欢她,不想因为一个男子埋下什么怨恨的种子。
这话说完,我心里忐忑不安。
总觉得自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。
谁知玲珑莞尔一笑:“佳念,谢谢你。”
「我心里确实对他倾慕已久,可自从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,我就不再强求了。」
「佳念,你愿意和我说这些,是真心为我好,我心里都明白。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,从今往后,我会试着放下他,你别有心理负担。」
说完,我笑着抱了抱她,「一个对我没感觉的男人,和一个把我当朋友的女人,哪能相提并论呢。」
春风拂面,我只觉得,哪怕草原再辽阔,也比不上人心通透时的宽广。
今天心情格外好,赛马时感觉自己如有神助,马场明明有围栏,可我却视而不见,仿佛回到了广袤的原野,尽情地策马奔腾。
我从未想过,在京城也能交到知心朋友。
在边关时,其他将军家都没有女儿,整日陪着我的只有府里的女使和嬷嬷。
玲珑,成了我第一个女性朋友。
于是,我心里琢磨着,一定要送她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。
到了最后一轮角逐时,我看到被牵出来的那匹通体雪白的马儿,心中顿时有了主意。
这一轮和我争夺魁首的,除了我娘,还有孟知珩和萧云章。
萧云章在我身旁搭话:「宋佳念,听说你骑术精湛,今日我倒要讨教讨教。」
我看着外围为我喝彩的玲珑,安抚好马儿后,一骑绝尘,遥遥领先,根本没理会萧云章。
结果不言而喻,我夺得了魁首。
我娘骑在马上,骄傲地向其他人介绍:「夺魁的是我女儿,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赢。」
有人打趣她:「李将军以前可没输过啊。」
我娘却毫不在意:「如果输给我女儿,那我输得心甘情愿。」
孟知珩也来向我道贺:「佳念,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赢。」
说完,他从怀中拿出几张纸:「贺礼。」
我接过来一看,竟是几张地契,上面都写着我的名字。
不愧是宁国公,出手就是阔绰。
我也没客气,笑着收下。
就在我和孟知珩相谈甚欢时,萧云章突然插了进来。
「宋佳念,你勾搭我不成,就来勾引我表哥?」萧云章似乎很不满。
孟知珩闻言,皱眉呵斥道:「不许胡说。」
萧云章立刻没了气焰,嗫嚅道:「表哥,她当众让我难堪,又来勾引你,我看不过去才……」
「跑赢了你就是让你难堪了?这世上多的是出身不如你却比你强的人,难道你都要无端羞辱一番?」孟知珩冷声道。
萧云章低着头不说话。
我这才明白,他这次跑来找我,不是为了孟歆一,而是因为他蝉联两年的夺魁记录被我打破了。
想来自从他开始赛马,旁人都因为他的太子身份有所谦让,没想到遇到了我。
「给宋小姐道歉。」孟知珩淡淡说道。
萧云章扭捏了一会儿,才低声道:「宋小姐,对不住。」
我看着孟知珩,目瞪口呆。
好歹萧云章也是太子,怎么在他面前这么唯唯诺诺,如此听话。
孟知珩又道:「还有呢?」
萧云章仿佛下定了决心,咬咬唇后突然抬头道:「宋小姐,今日跑马我输给你了,是我骑术不精,不知宋小姐何时有空,能教教我吗?」
孟知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。
我虽对萧云章无感,甚至有些反感,但毕竟他是太子,文武双全才能辩得过文臣,镇得住武将。
「好啊,随时欢迎殿下来将军府。」
萧云章这才长舒一口气,抱拳告辞。
孟知珩解释道:「我这个表弟心地不坏,就是有些孩子气,从小被姑母宠坏了。不过好在很黏我,从小到大我说什么都会听。」
「这两年我在东北,回京后才发现他越发骄纵了,毫无主见,总被人牵着鼻子走。」
我自然明白,孟知珩指的是孟歆一。
「太子未曾受过挫折,把这世间的人事都想得过于简单,说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了,以后多经历几次磨砺就好了。」我安抚着孟知珩。
孟知珩点点头,随即又笑道:「玲珑在等你呢。」
我看向场外的玲珑,正看着我们俩笑。
「她说她喜欢我,但我总觉得她还是小孩子,没长大,根本不懂情爱,不过从小和我亲近些,和云章一样喜欢黏着我,便觉得这种依赖是喜欢。」孟知珩轻咳两声,突然解释道。
我笑道:「我知道,她与我说过,她会放下你的。玲珑是单纯,但她豁达通透,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。」
说完,我牵着马儿跑向玲珑。
「送给你。」我把缰绳递给玲珑。
玲珑惊讶不已:「这是你的赏赐,我怎么能要。」
「既然赏赐给了我,我便能做主,我想送给你,等天气好时我带你去郊外骑马。」
玲珑轻轻摸了摸马儿,马儿便很通人性地蹭了蹭她,玲珑高兴极了:「这是我的第一匹马。」
「佳念,我好喜欢这个礼物,难怪孟知珩喜欢你,我都要爱上你了。」
「佳念,今日看你赛马,可真给我们女子长脸,我也要像你这样,得空了你教我骑马吧。」
我挽着玲珑的胳膊:「好啊。」
余光瞥见孟歆一又在哭,萧云章在一旁转来转去哄她。
唉,这没有安全感的感情,又何必如此执着呢?
在京中交到朋友后,我开始觉得这日子变得有趣多了。
玲珑隔三岔五就来找我,带着各式各样的点心,我俩坐在校场的木箱子上,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。
「孟歆一又来找我了,哭哭啼啼地道歉,说她那天是吓到了,我烦死了,实在不愿意听。」玲珑抱怨道。
「我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,太子和她要好,我便也和她常在一处玩,小时候她便常哭,我还能安慰几句,现在都要议亲了,还哭。我是真不明白,到底有什么好哭啊。」
「如果和萧云章在一起让她这么痛苦,那就别在一起啊。」玲珑总结道。
我也是这么想的,如果和一个男人在一起,每日都要惶恐不安,以泪洗面,不如分开落个自在。
「不提她了,咱们吃完去跑马吧,我顺便练练骑射,下个月围猎我可要大展身手。」
点心吃完时,孟知珩也来了,身后跟着萧云章。
「还不快拜见你的骑射师父。」孟知珩推了萧云章一把。
萧云章极不情愿,但完全不敢反抗孟知珩,于是恭敬地向我行礼:「宋师父在上,学生萧云章有礼了。」
于是,我在京中开起了骑射课,学生是萧云章和玲珑。
玲珑要强,起初进度比有底子的萧云章慢些,便每日勤加练习,不过半个月便已经和萧云章齐平了。
「萧云章,你可是国之储君,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早晚你会输给我,也会输给更多人。」玲珑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。
萧云章此前被孟知珩逼着来,每日敷衍着,但如今眼瞧着玲珑骑术都从无到有了,也终于着了急,跟着玲珑每日都来找我。
他来得勤了,校场外便多了一个身影。
我只当没瞧见。
这日我正要出门,就被孟歆一堵在了府门前:「宋小姐不是说对太子无意吗?那为何又整日缠着太子?」
「宋小姐如今未出阁,整日与太子在一起,恐怕有损女儿家清誉。」
我看着孟歆一,忍不住笑出了声:「孟小姐作为未出阁的姑娘,整日偷偷摸摸跟着太子,清誉何在?」
「好歹我也是太子正经拜过的师父,你呢?」
孟歆一哑口无言,涨红着脸,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,我立刻带着蓝英走了。
当天练完,孟歆一便哭着在校场门口堵住了萧云章。
就在我头疼又要听萧云章说废话时,他居然过来向我道歉了:「宋小姐,歆一她是无心的,只是太惦记我。」
「我已经同她讲过,你与我只是师徒,还请宋小姐别太在意。」
我点点头,再没说话。
许是因为孟知珩这层关系,又或是因为这些天萧云章勤奋练习让我对他有了些许改观。
如今看他,我倒是有了几分长嫂的心态。
自那日后,孟歆一很久都没再出现。
而我每日除了和玲珑、萧云章一起练骑射外,便是和孟知珩到处玩。
「如今姑母病着,贸然请旨只怕会让她伤心,好在云章对你无意,选妃也只是走个过场,只好等选妃过后,我再向圣上表明心迹。」孟知珩牵着我的手,坐在望月阁屋顶说道。
他的苦衷我自然明了。
玲珑曾经提过,将我纳入选妃名册的人,是皇后。
如今皇后病重,孟知珩自小由皇后养大,自然担心惦记。
况且只要我们心意相通,不过晚些日子提亲,并不影响什么。
所以每日我和孟知珩见面,都只能等天色暗了以后,在屋顶约会。
「佳念,这些日子着实委屈你了。」孟知珩说着又拿出一沓纸,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楼宇,「那儿的几座酒楼,都是我的产业,也是如今京城最赚钱的酒楼,地契和房契都在这儿,以后就是你的产业了。」
我看着这一摞契约,有些懵,「咱们还没在一起呢,你不怕我卷钱跑了?」
孟知珩笑道,「跑了就跑了,总归我是喜欢你才想送你这些的,总觉得金银珠宝有些小气了,配不上你。」
「不过,若是价值连城举世罕见的珠宝,那自然也是要送给你的。」
我从未想过,孟知珩的感情会如此炽热直接。
皇后真的把孟知珩教得很好,深知做的永远比说的更重要。
和我互表心迹后,孟知珩并没有把喜欢挂在嘴边。
京中贵女们在孟歆一的影响下,大多不喜欢我,这些他都知道,可他没有替我出头,只是让太子拜我为师。
有了太子这个徒弟,众人对我也逐渐改观,眼瞧着太子对我毕恭毕敬,更是不敢再非议我。
孟知珩为我做的,和多年前在雪山上他说的一样:「他们总说我这样仗着姑母,不过是出身好,不过是命好,所以我只有让他们看到我的能力,才能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闭嘴。」
赛马夺魁,是我的实力。
教会太子和郡主,是我的能力。
只有我自己站在顶峰,才不会听到山脚的闲言碎语。
很快到了围猎的日子。
太子的骑射在我每日督促下,大有进益,不需要旁人故意相让,靠自己便捕获了一头狼。
而玲珑郡主首次参加围猎,就捕获了一只野兔,她珍惜地把野兔交给了军医:「把它治好,我要养着它,这可是我第一次成功狩猎。」
此前除了个别武将家有女儿习武,能参与狩猎外,京中贵女几乎都只是坐在棚下品茶。
如今见到玲珑郡主喜笑颜开,个个围了过来,玲珑站在人群中,昂着头说道:「你们没有在马上乘风追过猎物,是不会明白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的。」
「不过我呢,这也只是会点皮毛,只能打只小野兔便也满足,可我的师父宋佳念,却是能打一头鹿的。」
于是玲珑带着一众贵女,眼巴巴地等着我归来。
只是,这次我没打到鹿。
众人见我只有马匹回来,皆不屑一顾,玲珑和萧云章围了上来:「猎物呢?」
「太重了,单靠马驮不回来。」我笑道。
没有人想到,我居然猎到了一只老虎。
等老虎被搬回来时,毋庸置疑,我成绩最佳。
我站在老虎尸体旁笑着朝我爹娘挑眉,他们亦满意地隔空举杯庆贺,孟知珩在不远处笑着看我,扬着手里的一叠契约,看来我又有贺礼了。
而萧云章正要过来向我道贺时,被孟歆一拽住了,她眼中挂着泪:「殿下,我怕,这老虎好吓人。」
「宋佳念太野蛮了,她比那些男子还可怖,居然能打死老虎。」
可这一次,萧云章没再附和她。
他看着我,笑道:「下次,我也要打老虎,像师父一样。」
孟歆一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,还想说些什么时,萧云章已经快步离开了。
一时间我成了围场风头最盛的人。
皇帝赏了我一把落日弓:「相传后羿曾用此弓射下太阳,造福百姓,这么多年来只有勇敢与力量兼得者才能驾驭此弓。今日,朕认为你便能做这弓的主人。」
我谢恩接过弓,爱不释手。
皇帝又召来太子和玲珑,分别赏赐过后命我们三人与皇上同坐共饮。
这次围猎后,我在京中名声更盛。
人人都说我颇有二十年前我娘的风范。
入夜,孟知珩跃上屋顶,为我送来了贺礼。
「这几个庄子都是我个人私产,如今都是你的了。」
孟知珩笑着看我数地契:「佳念,我能为你做的实在有限,很是不安。」
「我知道,你想年底回到塞北去参加雪山围猎从而获得军职从军,但西北已经有你爹娘镇守了,多年安虞。」
「我想,让你和我一同去东北,那儿如今时常有小国进犯,是立功的好时候。我知道,你想要军功,想像你娘一样,成为万人敬仰的将军。」
原来这些日子我忙着准备围猎时,他已经在为我考量以后了。
「只是,西北军能通过雪山围猎参军,东北又该如何呢?」我有些犯愁。
但随即想起我娘当年封将从军,是参加了武举。
「武举?」我问道。
孟知珩赞许地点头道:「是,这是最能证明你武艺高强又有统军能力的途径。」
「虽说你出身武将世家,只要求陛下一个恩典或者宋将军一句话,就能参军入伍,但到底会被人诟病是借着爹娘的光。」
「我想,还是堂堂正正,才能让人心服口服。」
孟知珩这话说到了我心坎里。
我此前想参加雪山围猎,为的就是证明自己不是靠着家里的酒囊饭袋,我想要的军职,我的抱负理想,都能靠我自己实现。
孟知珩分析得也对,西北如今稳定,我所求的是为国平战,东北才该是我报效朝廷的地方。
武举,我势必要参加。
我开始为了武举而准备,有些日子没再出门。
直到玲珑跑来找我:「太子和孟歆一吵了起来,孟歆一从东宫哭着出来。」
「为何?」我随口问道。
玲珑挤眉弄眼,笑得得意:「孟歆一在东宫看到了太子的画作,画中女子身着墨色胡服,束发随风飘扬,骑在马背上挽弓射杀了一只老虎。」
「不用我说,你也该知道,画的是谁吧?」
我心下一沉,这可不行。
「约太子见个面吧,我和承元的事他该知道了。此前承元一直认定他多年来爱惜孟歆一,不曾料到会如此轻易就变心动摇。」
玲珑挑眉调侃道:「哟,这就叫起承元啦?好好好,为了你家承元哥哥,我去把太子约出来。」
秦楼里,萧云章正喋喋不休地讲着他带来的礼物:「这把扇子玲珑你肯定喜欢。」
「这壶酒可是进贡的佳酿,我特意求父皇要来了,师父你肯定喜欢,我去给你要大碗来。」
萧云章已经不似从前嫌弃我粗鲁。
这些日子的相处,他变了很多,张口闭口喊着我师父,我做什么他都要效仿。
「且慢。」我拦住了他。
「今日是想问清楚,你和孟歆一为何争执?你的那幅画又是何意?」我开门见山问道。
萧云章嗫嚅道:「也没什么,就是觉得师父你那日骑射的模样英姿飒爽,这才画了出来。」
我叹气道:「此前,我以为你和孟歆一足够相爱,选妃只是个过场罢了,才没有告诉你,其实我早就有了相爱之人。」
「那人你也认识,宁国公孟知珩。」
萧云章满脸惊愕,猛地抬起头先盯着我,接着又把目光投向玲珑,想从她那儿得到确认。
玲珑轻轻点头,说道:“赛马那会儿我就瞧出来了,他们俩早就互相有了好感。所以啊,我早就死心了,也劝你也别犯傻,别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。”
萧云章沉默着,一句话也不说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咧嘴一笑,说:“那毕竟是表哥,你喜欢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。”
“表哥是我见过最有担当、最有见识的人。他学问渊博,武艺也厉害,写文章出口成章,上战场能马上杀敌,模样还长得端正俊朗。母后说他就像山间的青松,他是这世上顶好的男儿。”
“他配得上师父你。”
萧云章说得那叫一个诚恳。
我想起这几次他对孟知珩毕恭毕敬的样子,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在大家眼里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,居然这么听我哥的话。
紧接着,萧云章又说:“师父,我也不是不喜欢歆一了,就是她老哭,烦死人了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,我对师父你是欣赏还是爱慕。一开始我确实嫌弃你,可后来跟你待久了,我才感受到京城那些贵女身上没有的那种鲜活劲儿,我才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活着的。从小到大,我身边除了表哥,每个人跟我在一起都一个样,无聊透顶。大家做的事儿也都像提前安排好的,按部就班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”
“直到认识了师父你,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女子的活法,不只有嫁人相夫教子这一种。就算不懂音律、不会画画,也能找到自己的乐子。那天师父你射杀老虎,我惊得不行,有那么一瞬间,我还挺庆幸,我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女子。”
“回到东宫后,我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,这才画了那幅画。我觉得我对师父你的感情很纯粹,我欣赏师父你这样洒脱的女子,所以那幅画我没收起来,结果被歆一看到了。”
“我本来想好好跟她解释,可她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哭,我一着急就跟她吵起来了。其实,我希望她能像师父你一样,别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,她得有自己的追求。以后我要是继承了皇位,她是太子妃,以后还会是皇后,难道每天就只跟我谈情说爱吗?她得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。”
我和玲珑对视一笑。
萧云章还真是长大了不少。
现在话都说开了,我心里也轻松多了。
又安慰了萧云章一阵,我才回了府。
现在这太子妃选妃的事儿,已经有了答案——肯定不是我。
我就等着选妃的日子一到,孟歆一成了太子妃,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跟我哥在一起了。
同时,我也得好好准备我的武举考试。
14.
可老天就是爱捉弄人。
第二天,我突然接到了圣旨——皇上要封我为太子妃。
我爹打点了一下传旨的内官,才知道是皇后娘娘病了,求着皇上做的这个决定。
我娘一听,抓住内官的衣领就问:“她病了?”
“病了多久了?啥病啊?咋没人跟我说呢?”
说完,她又一阵风似的跑回屋里,翻出个匣子,抱着匣子就要进宫,“我要去见她,你们都瞒着我,非得等她死了,我们阴阳两隔了才让我知道吗?”
我爹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,一边喊着备车,一边跟我娘赔罪,“我也不知道啊,再加上你一直不想听到她的消息,我哪敢去打听啊。”
马车上,我娘抱着匣子发呆,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。我和我爹对视一眼,谁也不敢吭声。
“当年我们还在闺中的时候,就约定好了,以后要是各自生了孩子,男孩叫云章,女孩叫佳念,谁先生谁就先取名。要是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,就定亲结为亲家。”
“那选妃的圣旨一下,我就知道,她没忘我们的约定,还想着撮合两个孩子。我这才跟着圣旨一起回京,本来想在宫宴上跟她冰释前嫌,结果接风宴根本没见到她。后来赛马,我还以为她会来看,会记着我们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,可我找了一圈,也没看到她。”
难怪我娘跑马会输给我,原来是心不在焉。
“没想到,她是病了,居然没人告诉我。我真该死,回京这么久,也没主动去看看她。”
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,不停地往下掉。
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伤心过。
从小到大,她总是笑着,昂着头,精神饱满的。
这一刻,我才明白,她和皇后的感情有多深。
正因为当年感情太深,才会对闺蜜的“背叛”放不下,这么多年一直赌气不肯见面。
也因为感情深,才会在得知对方生病后,心疼得要命。
到了宫门口,我们碰到了脸色很难看的孟知珩,他也要去找皇后。
于是我们一路同行,走到凤仪宫门口的时候,我娘却停下了脚步。
这么多年没见,近乡情怯啊。
我爹牵起我娘的手,说:“走吧,进去就能看到她了。”
我和孟知珩跟在后面。
凤仪宫里很安静,宫女们正在伺候皇后吃药,虽然流程复杂,但很有条理。
我看着病床上的皇后,跟我爹描述的完全不一样。
她皮肤白皙,看起来很富贵,但却没有一点生气。
我娘冲过去握住皇后的手,眼泪不停地流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皇后嘴唇微微颤抖,眼泪也一串一串地往下掉。
姐妹之间不用多说,多年的心结就解开了。
哭了很久,我爹扶起我娘,“皇后娘娘病着,你再惹她伤心,对养病不好。”
我娘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。
女官在皇后背后垫了个软垫,扶着皇后坐好后,皇后朝我招招手,“这就是佳念吧?过来让本宫看看。”
我刚要跪下,皇后就制止了我,“坐我旁边,本宫看着高兴。”
“和你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,尤其是身上那股劲儿。”
“听说你不但赛马赢了,还猎杀了一只老虎?那可比你娘当年还厉害啊,现在你娘是二品将军,你这架势,成为一品将军也指日可待啊。”
我从来没见过皇后,可听她说话,却觉得很亲切。
就像家里一个关心你的阿姨一样。
皇后让人端来了冰酪,“小姑娘都爱吃,你快尝尝。”
“昨天我那逆子来,说要把你从选妃名册里去掉,我已经失约过你娘一次,怎么能再失约第二次呢?”
难怪,今天一早圣旨就来了。
我放下冰酪,跪在地上,“佳念有几句话,想跟娘娘说说。”
皇后点头答应了。
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孟知珩,他也点了点头。
“请娘娘恕罪,太子殿下会来找娘娘,是因为我告诉殿下,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,这个人就是宁国公孟知珩。”
“而且,我也不想当太子妃,我想参加武举,像我娘一样保卫国家,报效朝廷。”
“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,不在乎身份地位,只因为我喜欢。”
皇后看向孟知珩,眼神里满是询问。
于是孟知珩重重地磕了三个头,“姑母从小就疼我,承元不敢忘。但承元也记得,姑母跟我说过,我爹娘感情很好,相爱到死,我也想找一个这样的女子,见到佳念的时候,我就知道,能陪我过一辈子的人只有她。”
“只要能跟佳念在一起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求姑母成全。”
我和孟知珩都跪在地上磕头,不知道皇后会有什么反应。
过了很久,才听到皇后重重地叹了口气,“起来吧。”
“一个是我养大的孩子,一个是你养大的孩子,也算是续了我们的约定吧?”皇后看着我娘问道。
我娘含着泪笑道,“当然算。”
皇后这才笑着说,“这次没失约,那你还怪我吗?”
我娘今天的眼泪特别多。
听了这话,又大哭起来,“我怎么会真的怪你,我只是心疼你罢了。”
“喜欢一个人,本身没有错。你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而已。”
姐妹俩又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。
皇后才让人去请皇上,“就当是臣妾一时任性吧,现在成全了这两个孩子吧?”
皇上满脸心疼,“怎么会是任性呢?你说什么我都听。”
于是,我和孟知珩被赐婚了。
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宫道上,阳光正好,洒在身上,和那年塞北寒冬时从云朵里透出来的一缕阳光不一样。
今天的阳光洒满了大地,带着我们的喜悦和希望,好像要告诉所有人,我们要结为夫妻了。
15.
我和孟知珩的婚期定在了年底。
他非要等一场雪,就像那年把他困在塞北的那场雪一样。
我也不着急,现在为了武举考试,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。
可偏偏在我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,孟歆一又来了。
绿华气得直接要赶她走,但我想起萧云章那天说的话,他心里还是有孟歆一的,作为他未来的嫂子,我似乎应该为他考虑考虑。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我提前喝了杯茶,稳了稳心神,免得等会儿又被她气到。
孟歆一这次终于不哭了,“多谢宋小姐成全。”
我皱了皱眉,这事儿本来就跟我没关系。
“可殿下最近总躲着我,可能是厌烦我了,今天来想请宋小姐帮帮我。”
“这我帮不了。”我直言道。
我总不能逼着萧云章跟孟歆一和好。
孟歆一听了,又开始哭,绿华在一旁捏着拳头,强忍着。
“你要是来我这儿哭的,就请回吧。你要是想重新得到太子的心,就想想他为什么不理你。”
“最后我想劝你一句,一个因为你流泪就心疼你的男人,靠眼泪维持的感情,总有一天也会因为眼泪而厌烦。”
“你是京中第一才女,难道眼里就只有儿女情长吗?我们朝不限制女子,只要有本事,女人也能有所作为,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吧。”
送走了孟歆一,玲珑就来了。
“孟知珩不是给你请了个师父教笔试吗?他忙得很,让我去帮你们接人,喏,人接来了。”
来人正是今朝的科考状元,沈回。
沈回跟在玲珑身后,微微行了个礼,然后就一言不发。
严肃得像个老学究。
也对,他本来就是来当夫子的。
但我天生对这种严肃的人有点抗拒,当下就拉着玲珑一起“听课总没坏处”。
沈回每天下午来给我上课,玲珑打着瞌睡陪着。
他几乎不会多看我们一眼,只讲武举考试时笔试的重点内容,让我一遍遍地写军法文章,然后又一篇篇地否定,“要成为统军将领,光功夫好可不够,一个合格的将军得懂兵法,擅长用兵布阵,才能打胜仗。宋小姐兵法学得还不够,继续学,继续写,继续练。”
不管刮风下雨,沈回一天都不缺席,“我答应过宁国公,要好好教你,帮你成为本朝又一位大将。”
只是风只吹到了我和沈回,玲珑身上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被沈回披上了披风。
他就像书里写的君子一样,一诺千金,就算生病了也不会影响上课。
这天,沈回咳得厉害,吵醒了睡觉的玲珑。
玲珑盯着他看了半天,下课后就强行把他带到了庄王府,“我们府上大夫医术好,药材多,又有人照顾,你回你那小宅子,连个伺候的仆人都没有。”
“你可别想多了,我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,别耽误了佳念听课。”
从那以后,玲珑张口闭口都是沈回。
“他特别聪明,博览群书,就像个书库。”
“我真没想到,一个寒门状元,居然对兵法这么了解。”
“佳念,你根本猜不到,沈回居然会画画,画技还特别好,我缠着他让他给我画,他却不肯,可我偷偷看到了,他私下里给我画了好几幅呢。”
“这人真是,表面上冷若冰霜,不苟言笑,其实心思很细腻温柔呢。”
我和孟知珩听了,相视一笑。
“沈回靠谱吗?”我问道。
孟知珩很肯定地说:“他也是以后我们去东北的一员得力干将,他是我们的军师。”
直到我武举考试前,玲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思,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沈回。
“等你考完,我就告诉他我的心意。佳念,你一定要见证。”
“好。”
16.
这场武举考试,我一路过关斩将。
只是最后一轮,毕竟男女力量有差距,对决的时候我没打过,最后只考了武榜眼。
但皇上很满意,“朕给你个赏赐,你想要什么?”
我跪下谢恩,字字有力地说:“臣女想参军入伍,以后成为一名为国为民的大将。”
“好,朕就封你为五品安东将军,至于以后的功名,就得靠你自己慢慢挣了。”
“等你和定国公成亲后,就和他一起去东北戍边吧。”
我看着满脸骄傲的爹娘,看着几乎要落泪的孟知珩,看着手里的赏赐,心里的喜悦再也藏不住了。
我终于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,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。
不过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,就是玲珑和沈回见面。
孟知珩也主动要求一起去,“沈回虽然是我好友,但他要是敢辜负我妹妹,我一定饶不了他。”
话虽这么说,但我们心里都明白,沈回对玲珑的感情是真的。
他虽然话不多,但很关心玲珑。
只是所有的关心,说出口都变成了傲娇的责怪——
“入秋了,早晚凉,你站在风口会着凉的,别哭。”
“谁让你每日起那么早来送啊,我自己不认识路吗?你有那时间多睡会儿不行吗?”
“什么样的美食值得你跑那么远?都出汗了。”
“你以后别来陪宋小姐上课了,惹得宋小姐心神不宁,影响我讲课。”
其实明明是他自己忍不住一直看玲珑,心神不宁。
不过没关系,玲珑不生气,一直笑着。
那宋小姐就可以背这个锅,乐呵呵地背着。
所以,我和孟知珩都认定,他们俩只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。
孟知珩连贺礼都准备好了。
可没想到,沈回拒绝了玲珑。
玲珑眼里满是泪水,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,“为什么?”
“是我的身份配不上你,还是我的人品配不上你?”玲珑质问道。
沈回把头转过去,“郡主什么都好,应该得到天下最好的一切,包括和你在一起的郎君,也该是万里挑一的人才。”
“郡主生在京城,养在皇城,锦衣玉食,奴仆成群,这一生郡主都应该这么快乐自在,享尽荣华富贵,可要是跟了我,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日子了。”
沈回的声音越来越低,头也低了下去。
玲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。
但孟知珩已经明白了,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:“东北边境,还需要沈回这位军师。”
原来,他是怕边境苦寒,不忍心让玲珑跟他一起去。
在朝廷和个人之间,他选择了朝廷。
就像这些天他给我上课时说的,“国家还不稳定,儿女情长先放一边,如果难以许给你,就应该许给国家。”
沈回的纠结矛盾我懂。
他是真心喜欢玲珑,才会处处为她着想,生怕自己辜负了她。
玲珑还想追问什么,沈回已经走了,“郡主留步,希望以后能喝到郡主的喜酒。”
孟知珩无奈地叹了口气,和我对视一眼后,默默地去追沈回了。
我留下来陪着玲珑。
她坐在窗边,看着树上的一片落叶打着转飘下来,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,“佳念,我不好吗?”
我赶紧抱住她,“你哪里都好,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。”
“承元说,东北边境需要沈回这位军师。”
“玲珑,我生在西北,长在西北,我知道我爹娘为了稳定西北用了整整十五年,直到五年前那场仗打完,才没人敢再侵犯西北。要稳定东北边境,恐怕不会少于十年。”
这就意味着,沈回至少要在东北待十年。
大军将领和军师的默契配合很重要,如果没有意外,很少会换军师。
我想,应该让玲珑知道这些。
沈回自以为是为她好,他拒绝玲珑,是想帮玲珑排除一条他认为艰苦、不适合她的路。
可玲珑很通透,她是个有主见又豁达的姑娘,她应该知道这些,自己做决定。
不管选择在京中过安逸的生活,还是陪着沈回一起去戍边,她都不应该被蒙在鼓里,以后知道真相时后悔遗憾。
玲珑听我说完,沉默了许久。她眼中泪光闪烁,却始终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,那倔强又坚强的模样,让我心疼不已。
“佳念,我想去东北。”玲珑突然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我。
我有些惊讶,但更多的是欣慰,“你真的想好了?那可不是京城的繁华之地,那里有风沙、有战乱,生活会很艰苦。”
玲珑轻轻笑了笑,“我不怕。从小到大,我都在京城这个舒适圈里生活,从未经历过什么风雨。可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平淡无奇,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。”
“而且,沈回在那里。我喜欢他,我想和他在一起,哪怕前方有再多的困难和挑战,我也不怕。”玲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畏的勇气,让我为之动容。
我握住玲珑的手,“好,既然你已经决定了,我会支持你。不过,这件事你还要和孟知珩商量一下,毕竟他是你的哥哥,他肯定会担心你。”
玲珑点点头,“我知道,我会和他好好说的。”
就在这时,孟知珩和沈回回来了。孟知珩一脸无奈,而沈回则神色黯然。
“哥。”玲珑站起身,走到孟知珩面前,“我想去东北。”
孟知珩愣了一下,随即皱起眉头,“玲珑,你别闹了。东北不是闹着玩的地方,你一个女孩子,去那里干什么?”
玲珑坚定地看着孟知珩,“哥,我没闹。我想好了,我要去东北,我要和沈回在一起。”
孟知珩看了看玲珑,又看了看沈回,叹了口气,“玲珑,你真是固执。不过,既然你已经决定了,哥也不会拦着你。只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哥说。”
玲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“谢谢哥!”
孟知珩又转向沈回,“沈回,玲珑就交给你了。你要是敢欺负她,我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
沈回眼中满是感动,他单膝跪地,“宁国公放心,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郡主,用我的生命保护她。”
孟知珩扶起沈回,“起来吧,希望你们能幸福。”
解决了玲珑的事情,我和孟知珩也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。虽然婚期定在年底,但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。
我娘忙着给我准备嫁妆,她把自己多年来收藏的宝贝都拿了出来,有珍贵的珠宝首饰、稀有的兵器,还有她亲手为我缝制的嫁衣。
“佳念,娘希望你能幸福。”我娘一边整理嫁妆,一边说道。
我抱住我娘,“娘,我会的。你和爹也要照顾好自己,等我嫁出去后,就不能经常陪在你们身边了。”
我娘轻轻拍了拍我的背,“傻孩子,你嫁出去后,也要常回来看看我们。你爹和我身体都好着呢,你就别担心我们了。”
而我爹,则忙着和孟知珩商量婚礼的细节。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严肃,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开心。
“承元啊,我把佳念交给你了。你一定要好好对她,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。”我爹语重心长地说道。
孟知珩郑重地点点头,“岳父大人放心,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佳念,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,终于到了我们大婚的日子。
那天,京城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我的婚车从将军府出发,一路驶向宁国公府。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,他们纷纷议论着这场盛大的婚礼。
“听说这宋小姐可是个女将军,武艺高强,和宁国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是啊,而且这宋小姐和宁国公感情可好了,真是让人羡慕。”
听着百姓们的议论,我心中充满了喜悦。我知道,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婚车停在宁国公府门前,孟知珩身着华丽的婚服,骑着高头大马,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我下车。他伸手握住我的手,那温暖而坚定的力量,让我感到无比安心。
我们走进府中,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仪式。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,我们拜堂成亲,结为夫妻。
晚上,我们被送入洞房。孟知珩轻轻挑开我的红盖头,看着我,眼中满是爱意。
“佳念,你今天真美。”孟知珩轻声说道。
我害羞地低下头,“你也很帅。”
孟知珩笑了笑,然后轻轻地抱住我,“佳念,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的妻子了。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、保护你。”
我靠在孟知珩的怀里,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心跳,“我也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、支持你。”
婚后,我们的生活幸福而甜蜜。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小争吵,但我们总是能很快和解。
而玲珑和沈回也去了东北,他们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。玲珑经常写信给我,告诉我她在东北的所见所闻。她说那里的风景很美,人们也很热情。虽然生活有些艰苦,但她却觉得很充实、很快乐。
“佳念,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。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郡主,我现在可以帮沈回做一些事情,也可以为边境的稳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”玲珑在信中写道。
看着玲珑的信,我为她感到高兴。我知道,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价值。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,几年过去了。
在这几年里,我和孟知珩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。我们一起面对了朝廷的风云变幻,一起经历了边境的战乱纷争。但我们始终相互扶持,不离不弃。
而我,也在不断地成长和进步。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,在军队中崭露头角,成为了一名备受尊敬的将军。
“佳念,你真是我的骄傲。”孟知珩看着我,眼中满是自豪。
我笑了笑,“这也有你的功劳啊。如果不是你一直支持我、鼓励我,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。”
孟知珩轻轻地抱住我,“我们是夫妻,本来就应该相互支持、相互鼓励。以后,我们还要一起经历更多的风雨,一起创造更多的辉煌。”
我靠在孟知珩的怀里,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力量,“好,我们一起。”
未来的路还很长,但我相信,只要我们携手同行,就一定能走过风雨,迎来彩虹。因为我们有爱,有信念,有勇气,有彼此。